春山冬水

For Your Eyes Only

哨兵!明台*向导!王天风

自我理解的哨向|剧情需要有私设|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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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 Your Eyes Only / 最高机密

 

明台从神游中醒来。

 意识恢复到正常频率时的眩晕很难受,但明台已经习惯了,跟狂化比起来这实在不算什么。他睁开眼睛,看见他的搭档向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于曼丽本该更高兴些——这次他伤得很重,差一点就要醒不过来了,但既然醒过来就没事了——他看着女哨兵欲言又止的表情猛地一转头,刚刚苏醒的心脏无限地沉下去——

他醒来了。他的老师还没有。

 

明台很快就能下床了,年轻哨兵的恢复力惊人。他还没有收到归队的指令,让他现在有时间坐在他的老师床边。而无论是否接到上方的命令,明台此刻唯一想完成也必须完成的任务只有一个:唤醒王天风。

通常来说唤醒是向导的指责,可军校的首席向导此刻正躺在明台面前,用哨兵的视力才能看出他呼吸的起伏。在再一次尝试进入王天风的精神图景前,明台回忆起他第一次见到王天风展开精神图景时的情景。

 

他刚刚开始学习构建精神图景时闹着要他的老师亲自示范,王天风已经习惯了他的诸多额外要求,和对待其他问题一样说等他建立起自己的之后再展示给他看,“现在的你还承受不了。”他补充道。

这和之前之后的无数目标一样立刻激起了明台的斗志:选择你最熟悉、最放松的场所,凭想象全力勾勒出它的每一个细节,明台闭上眼,眼前慢慢浮现出明家大宅的场景。那时他还只能构造出一个大概的轮廓,王天风却能在其中穿行轻车熟路。明台心中曾经划过模糊的疑问,但王天风毕竟是老师,他又迫切地想要尽快完成目标,无暇多想。

构建精神图景要求强大的控制力和专注,对于五感都过分敏锐的年轻哨兵来说可比格斗训练要困难多了,但明台还是提前完成了,他以三百六十度展示明家华丽的主楼梯作为汇报的收尾,然后一脸期待地盯着他的老师等着他兑现诺言。

王天风只是微微一笑。

明台埋怨老师食言的指责几乎已经落到了嘴边,突然他意识到——当然了!他一边摇头一边感慨,忍不住内心的惊叹——当然了,王天风的精神图景当然就是这所军校了,他竟然完全没察觉到他的老师打开精神图景的那一瞬间,何况这图景构造得如此真实,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他老师的小胡子。

“想什么呢——”王天风两根手指钳开他的手腕,“分不清真实和虚幻了吗?”

“怎么会呢,老师。”明台摸了摸鼻子,笑了。

  

现在他就在这幅精神图景里逡巡,他再熟悉不过的军校,闭着眼都不会迷路。精神图景里除了原主和闯入者不会有其他人。神游的哨兵或向导一定是陷在了他/她的精神图景里。

可是明台已经把这里来来回回踏过了无数遍,王天风不在这里。

  

他慢腾腾地在操场上绕圈。一圈。两圈。烦躁,焦虑,恐惧,悄无声息地渗进他的神经,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眼前任一个角落都能勾起他太多的回忆。

他在军校学习、接受训练的回忆是他最喜爱的。当时觉得那么苦每一天都那么长毕业遥遥无期,现在回头看又觉得仿佛加起来也不过弹指一挥。但他并不觉得可惜,因为接下来和他的老师共同战斗的回忆才是他最骄傲的,前面的一切与之相比不过是序曲。

但此刻他并不想翻检这些反复回看过的记忆,他犹豫了一下,从某个不起眼的旮旯里翻出了他初入军校时的记忆。

“你就是这里的首席向导?那等我成为这里的首席哨兵,你就是我的向导咯?”那时他带着被强行征召的愤懑和故意挑战权威的叛逆去堵他的老师,既幼稚又无知,难怪他的老师当时连一个白眼都懒得翻给他。幸好他后来(在老师的“教导”下)成熟得很快,才没有从被寄予厚望的明日之星变成一个笑柄。明台一直羞于重温这段回忆,但有时他又特别想把它翻出来看看,就比如现在。

现在他早已成为这里的首席哨兵,却再也没有勇气跟他的老师说那样的话了。

  

前线的哨兵和向导之间,完全结合的很少。虽然完全结合的哨兵和向导具有无可匹敌的组合优势,但紧张的战事让他们极难觅得匹配,而且一旦完全结合,若一方战死,另一方几乎必然随之心碎而死,对于死亡率已经很高的前线士兵来说,这份代价太过高昂。

即使只是部分感官重合,每当有同伴牺牲,明台都能感到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他难以想象若他真是和一位向导结合又失去了他,他将陷入怎样的疯狂。

而当他在想象他拥有一位向导时,他想到的一直是他的老师。那时他只是在挑衅,但现在他确实一直希望,他的老师王天风,可以成为他的向导

但他不知道他的老师怎么想。他的老师看好他,信任他,喜爱他,为他骄傲,他相信他对于他的老师来说是特别的,因为他的老师亲自选他参加“黑暗哨兵”计划,他们无数次并肩作战,交付生死,但他确实不知道,他的老师是否愿意让他成为他的哨兵

  

如果我甚至都找不到我的老师,我还有资格想什么呢。明台的心绪不受控制地骚动起来,对哨兵来说这是一个危险的预兆。

一道屏障悄然浮现,拦住了他。

  

明台从混沌中挣扎而出,睁眼看见郭骑云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他眨了眨眼示意他无事,郭骑云简单地替他检查了一下,转身去探查王天风。

“我唤不醒他……我甚至找不到他。”神游越久,唤醒的概率越低,更何况王天风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向导,他会陷入神游一定是陷得过深,这样下去他可能永远都醒不来——每个人都在这么想,每个人都不敢说出来,好像哪怕仅仅是想都会增加这一极端情况的可能性。而失去王天风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失去一位强大的向导,他是这里大多数年轻士兵和部分教官的老师,他常年奋斗在一线积累的经验,他和这里每一位哨兵、向导间的羁绊……明台是所有人中最不敢想的,他拒绝去想,可接连的挫败萦绕在他周围,他驱散不去。

“他肯定在那里,可我为什么找不到。他不想见我吗?我让他失望了吗?是因为我……如果我……”明台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你要放弃吗?”郭骑云的声音平平地传来。明台抬起头,首席向导不在,次席承担了他的大多数职责。郭骑云看起来也非常疲倦,但越是这样的情况越能显出他的坚毅和可靠,“你是最接近与他结合的哨兵。你要放弃吗?”

“……当然不。”明台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把目光放到王天风沉睡的脸上。

  

明台再一次站在王天风的办公室里。

精神图景里的景象其实和现实还是有些微不同,比如王天风最长呆的这间办公室会不成比例地大一些,从外面看不出来,坐在里面就很明显。他再一次巡视四周,再一次确定王天风确实不在这里。

他走出办公室,在校园里随意走着。他放弃了用他的强项、用他敏锐的五感去寻找,而是尝试在心里呼唤他的老师,期待他的老师会因为他们之间的联结作出回应,或者哪怕只是收到一些微弱的回音。

冷静些,明台。他告诫自己。他强迫自己用思考和推理摒弃那些焦躁。王天风陷得太深,一定是陷在了他精神图景的核心里,那里是整个精神图景的原点和支点,一旦核心崩溃……明台一直认为王天风精神图景的核心是他的“办公室”,但既然王天风不在,那只能推出——他的核心另有所在。

那会是哪里?

  

明台一边走,一边想起那次他听到的他的大哥和他的老师间的争执。他们的静音室对我的听力无效,不算是我偷听的,明台理直气壮地想。

“你居然让我的弟弟去当‘黑暗哨兵’,作为一个向导你明明最清楚这有多危险……”

“你清楚明台的能力,你也清楚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到万不得已上面也不会批准‘黑暗哨兵’计划。明台是自愿加入的,这是我们最后的武器……”

“我当然清楚他的能力,但你也清楚他的性格。他那个性格,本来就容易狂化……”

“他的能力和性格能让他成为最好的哨兵。至于你担心的……我既然敢让他狂化,就一定能把他带回来。”他的老师斩钉截铁地说。

那时他在想什么呢?他在高兴,高兴他的老师这样称赞他,这样信任他,他还不知道,这一切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明台真正认识到王天风的强大,是在上战场之后。之前他对向导的强大并无概念,认为向导的职责不过是辅助哨兵,才会在那时面对王天风那么轻佻。而等他步入真实的战场,等他感到王天风为整个战线推开铺天盖地的精神屏障,那么稳定,那么坚固,那么坚不可摧,让每个冲杀在最前线的哨兵备受激励,毫无顾忌地战斗——那份鲜明而凛然的、碾压般的强大。

而明台享受到的不只是那种普通而广泛的联结,他是特别的,是被选中进行可控狂化的黑暗哨兵。狂化的滋味绝不好受,特别是当你主动尝试狂化,同时调动所有的感官并将它们逼到极限,骨头仿佛都被碾碎了,皮肤不再保护你,不再为你隔开外界的刺激;你在浩瀚的信息流中直接面对内心最黑暗的杀戮冲动,撕碎眼前的敌人,撕碎他们,撕碎眼前站着的所有人,直到他们都倒下,将他们的杀意、恐惧和憎恨作为燃料吃下去,让自身烧得更旺,烧到失去形体,烧得只剩一团混沌的意识——直到他的老师把他拉回来。

王天风总能把他带回来。他说到做到。他总能在关注整个战场的同时准确地卡住明台的临界点,为他张开屏障,为他梳理疯狂涌入的信息,为他安接五感,为他熄灭不受控制的火,让他恢复冷静,然后说“做得不错”。

所以明台期待每一次更危险的战斗,期待每一次更深刻的狂化,狂化越是痛苦,被他的老师带回来的意义就越是重大,唯有极致的痛苦才能证明他和他的老师之间羁绊的不同寻常,因此他享受那些痛苦,他跃跃欲试,他甘之如饴。

但他不知道,不知道他的老师也会力竭;他该知道,他该知道他的老师也总有极限。他该知道,他不知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回想当日的情景:战争一次比一次更艰难,他狂化的程度也随之加深,这很危险,但他不怕,他全心全意地相信着他的老师,这份信任至为重要,因为哪怕片刻迟疑,他都有可能步入无法回头的歧途。他的意识全部投入战斗,不再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他全力向前推进,直到有人拉住他。

其实这只能是一个比喻,没有“拉”这个动作,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声音,但他就是“听”见了,他感受到了那种呼应,他无法停下,他抗拒停下,停止狂化比进入狂化更痛苦,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进入彻底的狂化要进入那彻底的自由,但他还是被停下了,不能拒绝,也从不拒绝,他最最熟悉的精神波纹和他自己的刻在一起,引导着他收敛,覆水回流,这一次格外漫长……他恢复自我意识的那一刻,感到自己被猛地往后一扔,随后陷入黑甜的睡眠。

直到这时他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一瞬间他的老师是用他最后的一点力量把他带回来扔进了安全地,然后自己掉了下去,他甚至没有“看见”——他不知道他的老师在之前统览战局时已经消耗了多少,王天风从不会在战场上省下哪怕一点点余力,每一次都将屏障推到极限,同时还追踪每一名士兵的状态,以至于被称为“疯子”——明楼就曾经斥责过他无数次难道不想想哪天在战斗中途倒下怎么办,但这就是王天风,而明台学得和他一模一样。

即使是这一次,王天风也是在最后才倒下的。明台努力地去捕捉哪怕最后一丝回味,可是如同风透过指缝,他实在无法再从有限的记忆里挖掘出更多的信息。

他的老师把他拉出来那么多次,他却没办法救出他的老师哪怕一次。我是一个哨兵,我没能保护我的向导。明台鼻头一酸,而眼泪是现在最要不得的。

他停下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进了一片迷雾中。

  

这是哪里。他不记得军校附近有这样的地方。明台暗暗提高警惕,向前迈出一步。

他已经走到王天风精神图景的边缘了吗?之前他从没走到过这样的地方,而以王天风的能力他精神图景的边缘不会这么模糊,这里更像是……屏障,保护这厚雾背后的图景不被窥探,也就是说之后很可能就是……

明台又往前走了几步,雾散了些,眼前影影绰绰一片白,他突然意识到前方是哪里了。

是荒冢。

  

明台猛地停住了。他的视线一下子就模糊了。老师……他确信他的老师就在前面,他找到他了,但他无法抑制的眼泪不是因为激动,王天风精神图景的核心,他陷入神游时最终的所在,他的老师这些天来一直沉睡在,在他的学生们的墓地。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走出了这片迷雾。

  

眼前的图景比实际存在的荒冢整洁得多,是他的老师在他内心深处为他所有学生和他自己建的墓园。明台踏进去,他的脚步放得很轻,每一步却又非常沉重。一块块小小的方方正正的白色石碑,在他目光所及时化为高密度的信息流:姓名,性别,代号,在校成绩,优点,缺点,长处,弱点,伴灵,死亡/失踪日期……他看见密集的铅字中无数触目惊心的红字,不详不详不详……他甩了甩头,不是现在。有一天他会把这里每一块碑都好好记下来,但不是现在。现在他要快点找到他的老师,他的时间不多了。

幸好墓碑的布局并不复杂,他的老师并没有试图在这里摆出某种阵法,明台加快脚步往前走。

他看见了王天风。

  

王天风的头低垂着,一动不动,如同他靠坐着的石碑。明台跑过去,又在几步前堪堪停住。只有他靠着的那一块碑明台看不出任何信息,看来就是王天风给自己准备的了。他的老师,将他自己的墓碑置于这座墓园的中心。他是一开始就坐在这里,还是在这座墓园里巡视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坐在这里。明台想喊他,可声音梗在喉咙口,他慌乱地四下看去,他看见自己的墓碑,就在王天风左手边最近的地方。

他把他们的墓并排放在一起。他的老师。他的老师啊。

  

明台一步一步走到王天风面前。他蹲下来,想了想又跪下来以便离得更近些,他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老师和他身后的墓碑一起揽进怀里。他凑近他的老师耳边,希望他能听见:

“老师,是我。”

“老师,醒一醒。”

“老师,跟我走吧。”

  

蜂群从碑底破土而出,吞没了二人。

  

明台忍耐着蜂群的扑打。他知道它们不会伤害他,因为他不会伤害老师。他将他的老师抱得更紧了些,在这座墓园里,在王天风精神图景的核心,他张开了自己的精神图景。

睁开眼睛的时候明台知道自己成功了,他把他的老师带进了他熟悉的明家大宅里,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曾经一直苦恼他能给他的老师什么,他的老师会接受什么,现在他豁然开朗:他什么都给,他给他一切,他早该这么做了。

  

他握紧他老师的手,他有太多秘密想告诉他,就在这栋宅子里:他小时候躲猫猫最喜欢躲在楼梯间,他甚至在里面偷偷藏着当时最喜欢的玩具和故事书;如何从旋转楼扶手上滑下来并且帅气地落地,后者他反复练习过好多次,他的大姐却认为太危险禁止他那么做;还有他的房间,他的房间是全家视野最好的,从窗户看出去的第一棵白玉兰每年春天最早开花,一树白鸽子一样的香花,真想让您看看……

他从小到大的一点一滴,快乐的,难过的,沮丧的,兴奋的,再微不足道的感受,他都想跟他的老师分享。您可以就住在这里,住在我的房间里,我把它变大,我们可以重新布置它——明台抓了抓头发,房间随着他的心意扩大了这很容易,可是该怎么装修呢,他按着记忆中王天风办公室的样子添上了办公桌椅,把他们书架上的书合并在一起,他想把别的也添上,却又觉得它们太严肃了挥挥手让它们消失,他想让他的老师住在更生活化更私人的地方,他想了想,在他老师的办公桌上添了一束红玫瑰。

可是总有哪里看起来不够协调,像两种风格硬拧在一起,让明台有些沮丧,他想看到的不是这样。这时他的老师走了过去。

  

他的老师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桌上花瓶旁出现了一个笔筒,他从中抽出最常用的那只钢笔,打开了一个文件夹,却并没有真的在写什么。房间里的摆设从他的四周开始改变了,有的移了位置,有的突然出现,有的悄然消失,唯一的共同之处是这些变动很难发现——它们就像本应如此一样,两种风格慢慢地协调了。

明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满满的想要涨出来,他又想哭,又想笑,他的五感突然全速跳动了起来,相互交错,应接不暇,被人指挥着在漆黑夜空炸出了一部奏鸣曲——什么时候我们去听一场真正的音乐会吧,我们去听《指环》,您一定会喜欢的,老师。

  

然后明台醒了。

他真真正正睁开眼,他的老师依然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

他咧嘴笑了。他知道他的老师现在只是在平常的睡眠,他还需要一些休息。一切都没事了,他无比确信——

因为他们结合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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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坑来得太快就像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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